张四的哩娘生娃

文化 2017-10-12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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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很多生娃奇迹。比如我二姐在她婆家的弟媳妇,应该称二姐的妯娌吧,她生第一个娃的时候,就是上了上厕所,孩子就直接掉裤子里去袅,她提着裤子跑回屋,这娃就算生成了。相对于某些女人生娃的难产,这样生娃真是幸福——点个外卖你还得摁好多键的,这却是裤子里直接掉下一个娃。

我听到的最奇的生娃故事,都发在一个女人身上。是娘给我讲的,女主人公是邻家,张四的哩娘。

张四的哩娘,娘叫人大娘。张四的爹在水冶成记家(酱油)当掌柜。听张四的哩娘自己说,生第一胎是个闺女,叫张仙的。当时她吃了晚饭去粪堆边解手,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她婆婆跑出来,抓开孩子,用自己的衣裳把孩子抱住,扯着脐带,就抱进屋里去袅。

第二胎也是闺女,叫张改的。当时家里正密的短工,让短工给锄地呢。管了短工早饭后,短工都去她家地里干活去袅。她则在家参空儿生孩子,生完后把孩子一包,就又去给短工做饭了。炒了菜,擀了面条,等短工回来吃午饭。

短工午饭时才听见炕上有奶娃哭,咦,这哪来的娃?她这才告诉人家刚才生娃了。短工们还是不敢相信:没有发现你身子变细哈。不还是原样么?

娘给我解释说,女人刚生娃后,肚子还是粗的。男人不仔细瞧不出来。我倒不关心这个,我关心的是,这张四的哩娘敢情比传说中的穆桂英还要厉害!

第三胎,居然还是闺女。于是给娃起名张九的。三闺女起名九,第一是给送子奶奶谎报军情,俺家九个闺女了,第二是给送子奶奶表示不满,你有个够没有?我们这边,够了。其实,起九还算委婉,有些干脆直接起名够的。我小时候的语文老师,我大嫂的姨家表妹,在家是第二个闺女,但已被起名为够了。

张九的生的时候是立生。知道什么是立生么?就是孩子先下的脚。这个不好办吧,但张四的哩娘根本不当回事,还坐在地上纺花。她把孩子的脚骑到自己屁股底下,不让它下来,你行等会儿,让你娘再纺会儿哈。直到纺了一个半穗子,她才起身去生孩子。

第四胎,估计是送子奶奶那边没有接到微信通知,不知道张四的哩娘烦了,送的还是一个闺女。干脆不给她起名了,直接叫张四的。一个是排行老四吧,一是,这孩子生的时候,高难度动作,比立生还厉害。娘说,这叫四折的生,也就是先下的屁股,双腿与双臂叠着后下的。需要提醒一下的是,那个时候乡下生娃,都是在自己家自己生的哈,排场大的,请个接生婆,不讲究的,接生婆都不请的。没有上医院这一说。

第五胎,终于来个男娃,起名张黑的。这个出生时可没啥惊险故事了,而且我也能对上号了,我家西邻,我天天叫他黑的叔叔。他的媳妇,是我其它文章中出现过的老袁婶婶。我说过了,我小时候从邻家得到过两个女人的爱,一个是改英大娘,一个是老袁婶婶。

改英大娘但有好吃的,就会隔着墙头吼叫我半天,直到我一溜小跑出现在她面前,她迅速的把半碗正冒着热气的饺子,或者几个糖豆递我手里,说,快些拿好跑家哈,别让人看见!

至于老袁婶婶,喏,我们那张全家福里,我那个一左一右两个不对称的发型,在我们那里叫炊帚(发音为“竹”)骨瘩。就是老袁婶婶现场给我梳的。按大姐的回忆,我当时与二哥不愿意照相,俩个人都挨过打,才不情愿地照的。大姐说的可能夸张了,爹娘从来不打我们娃的。打,也顶多是兄弟姐妹之间互打互闹了。不过大姐的回忆让我想起了我当时为什么不愿意照相,就是,虽然没有镜子给我照照,但我摸了一下,明显感觉老袁婶婶给我梳的那俩个炊帚骨瘩,一个上来一个下,一个前来一个后,它严重不对称啊,上下左右都不对称,这照出像来会有多丑?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忍受那种单吊带式的不对称裙子,老担心它会掉下来。可见我对对称的要求是多么严苛。既有审美要求,还有道德自律。

老袁婶婶给过我橡皮,铅笔,不同着人的时候,还塞过我三毛钱。这么庞大的一笔巨款让我记忆清晰。我在二师教书后,老袁婶婶来市里公干,还来学校看过我。当时可轰动了,由于老袁婶婶一直是村里的妇女干部,她进来打听我的时候,一手掂着她的公文包,一手捻着一支正吸的香烟,那风度,扁扁的——其实我们这小安阳,现在出个吸烟的女人都是天外来客一般。所以待她走后,一些男同事象追逐飞碟似的满脸惊喜的跑我屋前:她是你娘?笑死我了,难不成还想在我的为人处事与老袁婶婶的风度之间,划一条有其母必有其女的因果线么?我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所以我回的是:我哪儿能摊上这么厉害的娘?老袁婶婶前几年去世的。去世前双目基本失明了。先是一只眼白内障,做了手术不成功,另一只眼白内障,就不敢做了。不过这不妨碍她掂着拐杖走东家窜西家,我回家看娘,经常可以在我家碰见老袁婶婶。甚至她和我娘,一个眼睛不灵便,一个腿脚不灵便,都经常位移到村东头的墙角下,与一群老头老太会合,抱团在那里晒太阳,直到饭时才回家。

黑的叔叔小的时候,据说整天坐门墩上不动弹。这个时候,爹没了,地也卖了,全家只有纺花这一路生计了。他娘怀疑,有爹的孩子才吃得饱,咱的孩子是不是吃不饱才不动呢,就拿开钱给孩子买个烧饼。谁知吃过后还不动弹。

黑的叔叔是真黑。印象中,他对我们娃也挺亲的。还是经常坐在他家院前的门墩上,不动,我们路过,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给我们嘿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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