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签署叫停奥巴马医改方案、放松金融管制的总统令后,特朗普还将推出已在媒体与公众面前预热了很久的减税计划。对这一号称1986年以来最大规模的“现象级”税改举动,无论特朗普还是美国企业主及普通民众都充满了期待。
梳理特朗普之前的言论,可追踪到其减税方案的初步线索:对企业减税,包括将联邦企业税率由现行的35%降至15%,对迁至海外的美国企业利润一次性征税10%两个方面;对个人减税,提高标准扣除额,即个人及已婚联合申报者分别提高到25000美元及50000美元;将股息及资本利得税税率最高限制在20%;将个人所得税累进档从现行七档简化为三档; 14岁以下美国少年儿童享有托儿费免税,另外还可能废除赠予税。初步预算,不含赠予税减除在内,特朗普减税计划将实现总规模为4.4万亿美元削减额度。
从宏观意义的角度而言,特朗普一方面希望通过减税增厚企业利润,助力生产性经营的扩张,同时带动企业参与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据美国智库TPC测算,单是企业减税到15%一项,2017年美国企业盈利预期将增加1080亿美元,2018年增加2150亿美元,企业由此添加的投资动能至少比往年扩张2%到3%。另一方面,一俟新税政落地,美国最高联邦个人所得税率将由目前的39.6%降至33%,并有7500万人不必纳税,这将显著增加与刺激消费,从而拉动经济的长期稳定增长。密歇根大学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美国2月消费者信心指数初值从2013年高位98.5回落至95.7的三个月最低位置,这进一步提振了特朗普降低个税的底气。
但是,相对于宏观目标的诉求而言,特朗普显然更在乎税收新政的微观目标,因为他发现,由于税收过高,许多美国公司都在加大在海外投资经营,即使总部留在美国,也会选择将旗下的分公司放在海外,这不仅导致就业创造留在了国外,而且大量利润滞留于海外。作为昔日的商人,特朗普由此产生的失落感与紧迫感无疑比一般政客的体验更为强烈。
别的不说,仅与主要竞争对手OECD(经合组织)成员国相比,当前35%的美国企业所得税税率就处在最高水平,若加上各州税率,美国企业实际承担的税负水平可能更高。因此,尽管在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6年全球经济竞争力报告》中美国经济的全球竞争力仅次于瑞士和新加坡而位列第三位,但对跨国公司CEO的一项调查结果表明,高税负和复杂的纳税程序已成影响美国经济竞争力最主要的两个因素。
基于此,特朗普算是抓到了改革的“牛鼻子”。照他的话说,税改能让美国成为全世界伟大的工作磁铁,既让本土企业不愿离开,也让海外美国企业愿意迁回本土,从而创造更多就业岗位。据美国国会估计,去年美国跨国公司有2.6万亿美元利润留存海外,若全部汇回,按10%税率,美国财政部可进账0.26万亿美元,相对于美国经济与社会需求只是杯水车薪,但对美资海外企业所产生的导向与倒逼作用却不可小觑。重要的是,美国本土企业税率一次性大幅降低20个百分点,且15%的税率与欧洲避税天堂爱尔兰的12.5%的税率也相差不大,既平抑了企业的海外避税空间,也将直接刺激更多企业在美国投资。就在日前,美国芯片制造商英特尔宣布将投资70亿美元完成亚利桑那州一家闲置工厂的升级改造,投产后将创造约3000个就业岗位。此前还有丰田、通用汽车、电梯制造商开利等明确表示决定在美建厂,未来不排除会有更多美企与非美企业跟进。
由于减税利民惠民,估计民主党不会持鲜明的反对意见,而且共和党控制了参众两院,在国会顺利闯关和征求民意后,税改新政在半年内启动已无多大悬念。尽管如此,这项大力度改革所能营造的效果却未必乐观。本次个税改革,收入越高享受的削减力度越大,再加上废除赠予税,富人是最大的受益者。目前美国前10%家庭拥有的财富占全国所有家庭财富的比重逾75%,后50%家庭拥有的财富占比仅为1%,美国基尼系数升至0.39,在OECD成员国中高居第三位,仅次于智利和墨西哥。特朗普若拿不出因税改而衍生出的贫富差距拉大问题的解决方案,助力他登基的民粹主义也很可能反过来成为压倒他的“一根稻草”。
再一个现实问题:减税是否会削弱政府财政支出能力。特朗普高达1万亿美元的基建投资计划即将启动,虽然他声称要吸收民间资本,但政府投资必定占主导地位,而且美国基础设施所需资金缺口高达约3.6万亿美元,民间资本未必愿意或有能力持续承接这个大盘。目前联邦政府债务额升至19.9万亿美元,累积财政赤字近7.2万亿美元,一旦减税,财政支出能力会更脆弱,到时特朗普拿什么去充实基建投资所需要的粮草弹药?一个可能的举动是,只要企业盈利与经济增长未达减税预期,为支持基建计划,特朗普很有可能回到白宫旧主们增发国债的老路上去,到时美国税改成本就会顺势转嫁到美国国债的海外买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