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开始，“道德讲堂”的形式在全国各地陆续展开，各地结合自己的情况，也有各自的创新。前不久去了安徽芜湖。早在改革开放初期，芜湖便因“傻子瓜子”而闻名全国，并因此成为改革开放从理论到实践的交锋点和转折点。近年来，芜湖作为安徽省第二大城市，经济发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到达芜湖时，国内外媒体正在炒作“钱荒”话题，我问当地领导芜湖的地方债务情况如何？领导信心十足地说：芜湖的地方债务绝对可控，当初在制度上就有严格保证。领导还介绍说，芜湖这几年建了大批廉租房，房价相当稳定，为芜湖未来工业发展需要的劳动力，提供了较低的进入城市的门槛。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我对于芜湖市的道德建设有了更多的兴趣。

芜湖道德讲堂从去年5月开始兴办，一年时间，全市共建固定场所的道德讲堂1400余所，开展活动累计3200余场，直接受众26.5万人次。这几个数字与其他城市相比，并不算突出。与芜湖380万人口相比，比例也不算高。但是，芜湖市对道德讲堂建设的确非常重视，市主要领导多次来到道德讲堂，他并不是来发表讲话、作报告，而是聆听普通民众感人的道德事迹。这一做法符合我早就提出的一个观点：道德建设领导干部首当其冲。其次，芜湖在道德讲堂实践中有不少探索和创新。我认为，传播道德规范是目的，手段的确可以创新。以下针对芜湖市的创新说点看法。

道德讲堂要求每次宣讲都要共唱一首歌，但各地都没有确定唱什么歌，因此，各地道德讲堂在选择歌唱曲目上自由度比较大。而芜湖道德讲堂全市统一，唱的都是同一首规定的歌曲。这个做法有好处，即不用多久，每个人都会唱。如果随意选择，有些歌很可能一部分人不会唱。我觉得，在规定歌曲和自由选择曲目上可以有一个折中，例如，规定歌曲的曲目可以更多一些，以便道德讲堂针对不同内容宣讲时，可以选择内容比较贴切的歌曲。歌曲的多样性是文化丰富性的体现，道德建设也应该具有丰富性，形式上应避免过于死板、严格。西方教堂里也经常唱歌，所唱歌曲的曲目也比较多。有些地方，例如美国的教堂，连流行歌曲都唱，或原曲或改编。

道德讲堂的重点是宣讲，因此，主持人和宣讲人很重要。芜湖不同于很多地方的探索是，专门培训了一批主持人和宣讲人，除了当事人自己宣讲外，很多宣讲都由经过培训的宣讲员来做。这个做法也有好处，讲故事需要技巧，适当的培训是应该的。但要注意两个问题。一是，经过培训把宣讲变成常见的、慷概激昂的演讲，并不合适道德讲堂。二是，经过培训的脱稿宣讲过多注重演讲技巧，漂亮的空话太多，忽视故事化、生活化也应该避免。道德讲堂的宣讲以讲身边人的道德故事为主，尤其对于社区的普通群众，生活化、故事化很重要。有些地方曾经引入地方曲艺来宣讲，效果未必好。用地方曲艺来讲身边的道德故事，可以在其他场合进行，甚至可以成为大力推动的一个方式，但在道德讲堂用说书等地方曲艺、戏曲宣讲故事，未必合适。同理，道德讲堂的宣讲员变成专业演讲，也不太合适。宣讲员在技巧上可以借鉴时下流行的“成功学”、“管理学”的方式，关键还是要以故事化为主，通过故事讲道理，用生动的方式吸引听众。

芜湖道德讲堂有一个领域是我第一次见到，即在学校设立道德讲堂。我以前说过，道德建设要从领导干部开始，当然，从小孩子开始树立道德规范也应该。那么，中小学生的道德建设应该怎么做？道德建设的基本规律是上行下效。因此，在家庭环境中常常都是父母用言行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在学校，道德建设应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于孩子的道德教育，二是对于教师的道德要求。我认为，后者比前者更重要。中小学生的道德建设，靠学生自我教育未必合适。道德内容实际上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小孩子因为社会阅历的局限，不容易准确理解，所以，学生在道德讲堂上讲述自己的好人好事，很容易落入假大空的表演。对于学生的好人好事，应该由教师引导和评价。教师的道德分作两方面，一是做人的基本道德，二是职业道德。我认为，教师的道德建设，尤其是职业道德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就道德讲堂的形式来说，培养、巩固教师职业道德的活动，未必需要与学生同场进行。有些可以，有些则完全应该局限在教师群体内部。

芜湖市道德讲堂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之处，还有一个便是“遵德礼”。为了树立道德意识，通过礼仪而从外在加以强化，是世界各地常见的手段。例如，面对国旗、国歌时的礼仪，各国虽各不相同，但都有标准动作的规定。那么，现在的“遵德礼”应该怎么做？芜湖的“遵德礼”有点拘谨放不开。主持人带领大家行“遵德礼”，其实就是面对大幅“德”字鞠一躬。对于鞠躬没有具体要求，各人随心所欲，显得匆忙。本人感觉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在这个细节上，行礼的对象值得推敲。古今中外所有礼仪，行礼的对象一般都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除前面说的国旗、党旗之外，一般还有作出重要贡献的人物。现在的“遵德礼”面对的只是一个字，似乎有所欠缺。至于用什么，我觉得可以集思广益，不同的人群似乎可以有不同的象征。例如，教师可向孔子行礼，医生可向张仲景行礼，党员可向焦裕禄行礼等。事实上，中国以前各行各业都供奉“祖师爷”，大致就是这个意思。那么，没有具体职业划分的各色人群在一起的时候，行“遵德礼”的对象应该是什么？本人不好随便下结论，也许通过实践，民众会给出最好的答案。对于“遵德礼”的细节，我认为可以同反省、默念环节相结合。可以安排在聆听了道德故事之后再进行这一环节。这其实就是“照镜子、正衣冠”的含义。同时，反省与默念与行“遵德礼”相结合，还可以使这个仪式化行动维持、停留一段时间，避免匆匆忙忙、敷衍应付的情况。

总而言之，芜湖市的道德讲堂有不少创新和探索，其积极性应该肯定。但未必所有的探索都是最佳的结果。在探索中不断调整，尤其是接受众人的智慧，把民众乐见、欢迎的方式逐渐固定下来，这是比较合理的方式。芜湖市对于道德讲堂的创新以及接受程度，也使我看到当今很多民众有渴望道德生活的明显需求，如果不能由正当的方式满足，歪门邪道就会乘虚而入。因此，加强道德建设符合时代与民众的要求。在维护这个根本的同时，手段可以多种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