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芹:世界尽头与灰色人群

文化 2012-08-29 16:27        

(幕间休息,请听几则虚构故事,不必当真。该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皆为戏说。此为故事之一,写于2011年。)

的黎波里被北约攻下的那两天,地中海以北的都市露出了“打劫”成功的笑容。一时间贵族们连掩饰都忘了,禁不住公开谈起这场仗打得合算不合算,石油开采权能拿多少。有人抛出35%的开采权,这个数字一定意味着滚滚财源,就像清末从中华巨人身上凿开的那几个取之不竭的提款口,数字在电视主持人和议员的蜃红齿白间仿佛烫嘴的肉丸窸窣窣地传递着,训练有素的矜持风度,终被贪欲的满足一道道突破了脸上的线条。这场景简直像一场电视直播的小“巴黎合会”,对德国未参与打仗的指责,带着“来晚的就分不到了”的兴奋。十九世纪并不像一页书那样被几个更动听的名词就翻过去了,历史一如既往地野蛮着,自有失败者曝尸街头的画面敲打不知天高地厚的浪漫者。如果不得不接受本能永远跑在理想前面,这世界几百年来就是猎场,导演们并不想有别的游戏。

在狼与羊群追逐的日子,《域外故事》那几则不着边际的奇闻,就还有讲下去的必要。

2067年,爱德华·陈游走到一个城市,那是帝国正式宣告诞生前的沉迷年代,谁也未察觉帝国暗影轻薄无形的覆盖,遑论它揭幕的那一天。从一个都市模仿到另一个都市的无忧无虑,伴着青春歌谣的传递,断断续续在不同时段,已击鼓传花似地维持了百多年。有一种名叫“花粉”的东西在空气中弥漫。

全城都沉浸在“花粉”的吸食中,没有人想到那是从小孩手里索取一件重要东西之前递过来的诱饵,也没有人意识到玩乐到期的时日,一切都按照永无尽头的喜剧编排着,要的就是瘾大,不能让五官的麻醉半途停下来,每一次停歇,帝国之网的编织都会推迟十至二十年。吸食的时间一般至少百年,那个漫长的设卒、诈骗、结网、终至“斩首”的过程才能初步完成。2067年是“花粉战争”宣战前“瘾君子”遍野的时候,只有一列火车上的乘客可以追索贩卖花粉的黑帮穿越时代,在每一个他人看不见的站点停靠。爱德华·陈就从这辆车上走下来。

这一年是帝国登基前毫无特例的年份,除了几场恶揍反骨者的局部战争,世界大部分地区处在被安抚状态,十分麻木地看着刺头被外科手术似地拔掉、碾碎。这样的“准和平”在帝国贵族亮出身份前,已持续了很久,每个地区都须至少五十年的花粉走私,才能起动糜烂和发酵过程。

爱德华·陈在繁华无比的“世纪大道”上,见得最多的是“国际雇佣乐队”的招聘广告,它们是城市夜晚霓虹灯下最闪烁的部分。1897年在伦敦、1909年在巴黎、1923年在纽约、1958年在西柏林、1967年在东京、1986年……他都见过这类礼物与毒药精心掺合的招聘广告,也领略过相似的歌舞升平,有一个迹象可以把这些时段和地点与眼下这个城市拼接起来,就是节日越来越紧锣密鼓。事实上,这是黑帮渗透能看到的唯一征候,就像小孩发烧在高到昏厥前往往兴奋异常、面红耳赤,看上去比一般孩子要身强体健。从最初被注入强心剂而繁盛异常到吸干气血破布似地被扔掉,没有百年以下的剧本,如此漫长的情节,看清首尾的人凤毛麟角。从热那亚到纽约,一个个地区帝国崛起和毁灭,那些被“蝗虫”掠过的都市,都经过一个极度兴奋期,叫“节日”。几乎所有的事都以节日的形式上演着,真实被解说和影像替代,而伴奏的乐手早就领到“国际雇佣乐队”的资质证。

责任编辑:魅影
来源: 四月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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