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14年，网剧元年。2017年，网剧成年。过去4年是网剧大发展的时代。网剧已经是和电视剧无法分开你我，但足以分庭抗礼的艺术形式。网剧的发展过程中，有很多编剧、导演、制片人和投资人发挥了关键的作用。我们这组“网剧10人”系列报道，也是试图通过对10位代表人物职业生涯的梳理和创作制作理念的分享，勾画出网剧波澜壮阔的来路，方兴未艾的当下，以及不可限量的未来。今天第四篇，我们与“网剧活历史”袁玉梅聊了聊。
凤凰网娱乐年初发起了“12封行业偶像来信”的活动，主要有周梅森、吴秀波、马伊琍、刘天池等人。袁玉梅作为网剧先行者和《白夜追凶》的制片人，与以上业内人士共同抒写了来信。
就连“网剧一哥”白一骢，都称袁玉梅是“网剧的活历史”。袁玉梅参与见证了网剧从碎片化视频到优质长剧的的变迁，从mini神剧《万万没想到》开始，不断尝试制作各种类型的作品，量的积累必然引起质的飞跃，直到制作出《白夜追凶》这样里程碑式的作品。
近日，作为阿里文娱大优酷天行工作室总经理的袁玉梅在北京东郎电影创意产业园给北影电影商学院的学生上了一节课，讲述自己关于剧集的心得。在授课结束后，我们与袁玉梅进行了对话，听她畅谈自己和网剧如何同行至今，和对网剧这位老朋友的独到见解。
转战网站，与网剧结缘
从做剧本策划开始，到对整个项目负责包括前期的剧本、筹备、组队、财务审核到拍摄、后期制作、报审、宣传，袁玉梅是全流程参与的创作型制片人。
袁玉梅是做传统影视出身的，2011年她从华夏视听“转会”到土豆。当时微电影占据很高比例，此外有几部网剧以及大量的网络碎视频。她对网络视频的看法跟大家一样：“网络的东西太辣眼睛”、“不入流”。
受到土豆原创中心总经理刘思铭的邀请，袁玉梅参与制作了都市爱情剧《爱呀哎呀我愿意》。刘思铭是台湾知名的音乐制作人、作词人，后投身影视业，来到大陆发展。台湾的朋友向他推荐了袁玉梅。二人一见面就很聊得来。于是便有了袁玉梅的第一次“触网”。
这部剧2012年在土豆网上映、在安徽卫视播出，由杨冠玉、柯政铭执导，郭品超、陈怡蓉主演，这种网络制作返销给电视台的做法实属罕见
在这部剧的制作中，袁玉梅看到了跟传统影视公司的完全不一样的制作模式，感受到一个创意按照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整个流程快速实现的全新体验。虽然与台湾团队在衔接上有一些问题，但她看到了台湾团队的营销思维（植入、衍生品、海外发行等）和剧集的幽默感，这正是袁玉梅一直以来对创意和趣味的追求。
《万万没想到》爆红：幽默自有力量
2013年袁玉梅正式转入优酷工作，受到了《总而言之》的影响，觉得中国也应该有这样的作品，随后参与制作了东北喜剧风的《乙方甲方》和“一部闪耀古今的迷你神剧”《万万没想到》。
法剧《总而言之》（Bref）是2011年播出的系列短网络剧，每集一分50秒，单身失业巴黎男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一个法国屌丝的平凡生活。以独特的叙事风格、凌厉的剪辑、快语速和贴近生活的幽默吸引了全球大批观众。
《乙方甲方》、《万万没想到》作为mini剧，和英美剧迷你剧概念不同。英美迷你剧类似于《神探夏洛克》《指匠情挑》《黑镜》这样集数很少，有着电影的紧凑感、制作精良的电视剧，被称为“扩展版电影”。国内代指类似于《屌丝男士》《万万没想到》等每集长度较短的轻喜剧碎视频。
《乙方甲方》是对经典贺岁电影《甲方乙方》的戏仿，宋永恒、张芯宁、韩烨州主演，增加了东北二人转的喜剧元素，讲述一个“求必应”的帮忙公司，满足各种奇葩甲方的各色需求的故事。这部网剧改编自王伟拍的一个短片，由他的几个朋友主演。
制作这部网剧的过程中，袁玉梅看中了王伟的剪辑节奏，说这个年轻人“心里有鼓点”，这部剧最终“剪无可剪，一秒都没浪费”。王伟后来成为《白夜追凶》的导演，同时这部剧的演员韩烨州和张芯宁分别在《白夜追凶》里扮演崔虎和林嘉茵。
该剧第一天上线，下午6点的时候数据并不好，不分昼夜工作了四十多天后，袁玉梅的心理防线一下崩了，这天她早早回了家，“今天十点不过三十万我就不睡觉了。” 袁玉梅在晚上9点多的时候，看到数据开始涨，10点的数据已经四十多万，总算否极泰来
随后袁玉梅将万合天宜和优酷共同出品的《万万没想到》提上日程，《乙方甲方》单集成本2.5万，《万万没想到》名义上是单集成本3万，但实际上能用于制作的是1.5万元。《万万没想到》的导演是“叫兽”易小星，此前是在土豆上做播客的网红。剧本由集体创作，至尊玉执笔。白客主演。
休闲风、倒霉熊人设、结构反转，这是袁玉梅对《万万没想到》的定位。根据这个定位，不断的“反转”推演出剧名——《万万没想到》。每集时间短台词多，明确了剧情靠说不靠演，并找来了日和配音，考虑到利润问题，有了被称为“广告界的标杆”片头赤裸裸的广告和片尾彩蛋，最终呈现出了充满智慧的反转、反讽、疯狂自黑的《万万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刚上线流量也不行，第5集开始受到关注，第7集开始火，上了优酷首页的推广。袁玉梅已经看到了网剧的潜力，然而很多人对网剧的看法还是“不入流”。为保护自己做出来的“万万”品牌和改变这种局面，随后袁玉梅极力促成两件事：一是喜剧大腕客串以提升剧集品质 ，二是得到主流平台的认同，于是就有了2014年在湖南卫视播出的《万万没想到之小兵过年》。
《万万没想到》以极低的成本创造了中国网络视频点击量的神话，使网络自制剧拥有了巨大受众，并与观众建立起充满网感的互动，很多看过此剧的观众在社交中使用剧中的“梗”，那是一场关乎幽默和智慧的狂欢。虽然拍剧的时候每天吃驴肉火烧，冬天拍戏四面透风，袁玉梅清楚地记得那段时间，《万万没想到》团队的每个人都乐在其中。
“万万”之后，“白夜”之前
之后是马不停蹄的风格探索和题材拓展。
袁玉梅使用了一些“万万”的思路继续制作了古装推理《名侦探狄仁杰》。该剧2015年在优酷和腾讯同步播出，小爱、白客、张本煜、郑合惠子主演，该剧讲述了专破怪案的“狄白”组合逐渐走上正轨时，白元芳消失，由其妹白洁接管事务所，两人在寻找白元芳的同时，亦帮助武则天铲除反贼的故事。
主角消失，是何道理？原来，饰演白元芳的白客通过《万万没想到》爆红后，因昼夜工作，接近于透支状态，脸上长痘，化妆盖不住。袁玉梅看不下去了，给白客放假。因此改了剧本：“白元芳消失”，由郑合惠子饰演白元芳妹妹，代替白元芳的功能。并在剧中设置了诸多情节，如制造了白元芳的人形牌，在台词上表示狄仁杰对白元芳的思念等。
《名侦探狄仁杰》之后，袁玉梅转向不同类型作品的开发，代表作品如2017年优酷相继播出了《寒武纪》和《颤抖吧，阿部！》。
袁玉梅表示《寒武纪》的出发点是想做像《星你》《鬼怪》这样的奇幻偶像剧，后来便做了这部具备阴谋的黑色偶像剧。捧红了男一号——歌手出身的新人侯明昊。该剧讲述了女主唐印（周雨彤饰）在陌生的岛屿上遇见了经营一家酒馆的美少年捡子（侯明昊饰），两人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欢喜冤家，开始了一场浪漫惊险、悲喜交加的冒险之旅，同时也深陷一场充斥着金钱、欲望甚至死亡的权力游戏。
《颤抖吧，阿部！》改编自小说《颤抖吧，ET！》，是一部含二次元元素的古代科幻喜剧，是优酷向制片人唐丽君的团队定制的作品。它讲述了朵星少女阿部察察（安悦溪饰）意外降落地球，寄生在地球人唐青叶（安悦溪饰）的身上，与大唐才俊唐青风（郑业成饰）卷入皇室纷争的故事。
袁玉梅在综艺节目上看到了甜美轻灵的安悦溪，觉得这就是要找的阿部，但同时有人在大数据上对安悦溪存有疑虑。
袁玉梅认为通过对顶踩比、播放完成率、弹幕评论、和视频拖拽点等大数据的收集，确实可以让下一集或下一部作品精益求精。但选演员不能按照大数据来走，当一个演员活灵活现地站在你的面前，她对角色的体感和温度胜过大数据的统计。后来，安悦溪演活了阿部。
袁玉梅在《演员的诞生》说过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对演员来讲，当他的名字成为角色的名字，这才是对一个演员最大的成全。”阿部至今是安悦溪最喜欢的角色，安悦溪也凭借此剧事业更上一层楼。
里程碑作品《白夜追凶》：命运迥异的孪生兄弟×硬汉派推理
2017年秋，袁玉梅与五百团队合作的《白夜追凶》一飞冲天。
这部王伟执导的中国首部硬汉派悬疑推理剧，由潘粤明、王泷正、梁缘、吕晓霖主演，讲述了津港刑侦支队队长关宏峰为了洗脱弟弟关宏宇的杀人罪名，兄弟二人卷入多起案件中的故事，潘粤明一人分饰两角，在天津和东莞两地拍摄，剧中有大量的雨戏和夜戏。2017年在优酷播放，豆瓣评分9.0分。11月美国视频网站Netflix获得该剧的海外发行权，并有意翻拍，可见国际主流平台对中国剧的认可。
袁玉梅认为，即便是风格冷硬的罪案剧，只要是好作品，都会传递正能量。正能量有两种模式：从胜利走向胜利&正义战胜邪恶。第二种是需要让邪恶逐渐释放，同时正义方需要高超的智慧，充分的斗争经验，才能从黑暗走向光明。《白夜追凶》就是后者。
据网友说，该剧致敬了指纹喜欢的十个英美作品。原著作者指纹律师出身，现为咖啡店老板，有一帮警察朋友，深居简出。这简直是推理小说中的风度怪咖。
该剧主打的硬汉派推理与美国硬汉派不同：西方侦探小说从爱伦坡开始，到20世纪20年代发展出了“硬汉派”推理，主角在恶劣的环境和艰苦的打斗中伸张正义。《白夜追凶》并非充满血腥暴力的场面，它更加含蓄内敛，探索人性。
按照这个思路筛选演员的过程中，袁玉梅几乎将所有35岁到40岁的男演员列了一遍，当时潘粤明也在其中，但袁玉梅没有多想。直到看了《跨界歌王》上的潘粤明唱摇滚，“就是他了”，袁玉梅认为的硬汉派：具有历经世事的沧桑感，且不失少年气概。
看来演员上综艺还是有好处的，可以展现另一面，说不定你的伯乐就在电视机前。
《白夜追凶》在观众性别比例上女性超越男性，这似乎打破了人们眼中罪案剧受众多为男性的印象。袁玉梅说自己是一个标准的观众，从这个出发，女性不会不喜欢。
她很清楚《白夜追凶》的含金量在于兄弟二人的张力。《白夜追凶》是一部非标准的罪案剧，除去观众对罪案题材的好奇心、破案的智力游戏体验这两个标准罪案剧所具备的元素外，命运迥异的孪生兄弟的角色张力、暴力美学、复杂的中间人物、关宏宇的艳遇、生活细节及趣味笑点的缓冲，都吸引了一大批观众。具备不同人格魅力的男性人物居多，契合了女性“寻找理想型”的心理，也是女性爱看的一个原因。
《白夜追凶》被观众评论：“拍出了电影质感”“拥有美剧一般的节奏”，评论最多是为潘粤明精湛演技折服。《白夜追凶》给行业树立了一个标杆，随着观众审美的提升，口味越加挑剔，也对第二季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To C”模式大势所趋，想象力和趣味性是不变的追求
一路走来，袁玉梅不断尝试新的题材，不断变换风格。但天马行空的想象、趣味性和喜剧感的态度是一以贯之的。这是袁玉梅本人品味的烙印。
一个项目，只有优质的内容和精良的制作是不够的，宣传也是重要一环。后期宣传跟不上，有损于作品。从《乙方甲方》、《万万没想到》到《白夜追凶》，袁玉梅将网感诠释得淋漓尽致。袁玉梅说：“推广的本质是互动。”每次的创意要直戳观众兴趣点。最近的一个例子是“千万别去淘宝搜《白夜追凶》”，你会接到潘粤明的视频通话，潘老师邀请你去破案，你敢吗？
袁玉梅的经历，让她具有传统影视对长剧的驾驭能力，也有对网剧网感的把握能力， 做出了像《白夜追凶》这样的精品剧。袁玉梅表示《白夜追凶》合乎“木桶理论”，只能说各个环节没有什么短板。但看了现在热播的韩剧《迷雾》，觉得自己还差得远。
网剧因为预算低经费少，又要保证制作水平，只能从选演员上节省，袁玉梅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请流量明星来演戏。基于每部剧对角色要求不同，袁玉梅启用了多个优秀新演员。袁玉梅表示希望有一天选演员能够不受预算的限制，选演员只看合不合适，不看咖位大小。
这似乎也是大部分网剧找演员的逻辑，令人惊喜的是，因为网剧市场的这一做法，对流量明星的迷信早已打破，那些试图请流量明星就可以一劳永逸的做法，观众不再买单。在这样的良好互动下，很大程度上扭转了对流量明星的依赖。
与此同时向影视行业输送了很多优秀的年轻演员，也让一些老戏骨重回观众视野。反过来促进了流量明星的转型，一些小鲜肉在2018年可能会有不一样的角色。
关于行业大方向的看法，袁玉梅说：视频网站现在已经树立了 “To C”（即面向消费者）模式，下一步规划是怎么样把观看用户变成付费用户。这是网络视频的大势所趋。想要观众买单，最重要的还是作品足够有魅力。
谈到2018年值得期待的项目，袁玉梅很兴奋，“很喜欢的一个项目——都市轻科幻题材，但不能剧透。”还有即将开机的公路犯罪喜剧 《套路》，《如果蜗牛有爱情》的作者丁墨的小说《他与月光为邻》和石一枫的小说《红旗下的果儿》，改编的网剧作品。
【文：王苗苗】
